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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坐在檀木椅上,端起茶啜了一口,启唇道:「不可。」

李成月面露不悦,拿出了公主的威压:「驸马,周将军于国是战将,于家是兄长,你总满口忠君体国,怎么这点小事都不愿意?」

她过往之所求,我从未拒绝过。

我抬眸,笑意清浅:「公主殿下未曾生养,怎么懂照顾幼童?」

李成月理所当然地说:「本宫不擅长,还有驸马,驸马文思敏捷弓马娴熟,赋闲在家也是闲着,由你来教养他再好不过了。」

这是她第一次夸我,是为了让我认养周听寒的孩子。

我语气无波地反问:「谁说臣无事的?」

李成月还欲追问,我放下手中的茶盏,敛袍起身:「臣告退,公主殿下与周将军自便。」

李成月提高音调唤道:「沈诺你回来,把话说清楚。」

周听寒拉住她,温声劝道:「驸马不愿意就算了,臣若不幸殒命,还望——」

他的话没说完,李成月抬手捂住他的嘴:「不要乱说,我会在玄天观为你祈祷,等你大军凯旋。」

我的脚步顿住,寒凉丝丝入肺。

原来前世,公主一步一叩首登上玄天观,素手焚香斋戒百日,是为了周听寒。

可笑我当时还以为,她是为求一个与我的孩子。

我抬头,恰巧飘过一团云遮蔽了阳光。

忽然有些想看看,陛下换将的旨意到来时,他们会是什么表情。

6

出征当日,文武百官站在城门处为军队壮行。

周听寒一身战甲,高头大马立在军队最前面。

李成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。

前世我忙着艳羡周听寒,未曾注意到李成月灼热的目光。

大军齐备,却久久未得令旨动身。

朝臣们面面相觑,不知陛下这是何意。

这时,我骑着乌骓马,穿着父亲的银光甲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。

认出银光甲的百姓高呼父亲的封号,跟随过父亲的兵士也纷纷泪目。

李成月见状迎了上来,叱道:「驸马莫要添乱,快回去!」

她生怕我抢了周听寒的风头。

我没有应声,视线掠过她,冲不远处立在百官之首的丞相微微颔首。

皇帝的内官带着旨意前来,高声宣读:「陛下有旨,着威远将军沈修远之子沈诺为靖北大将军,周听寒为副将,即刻统兵前往北地,不得有误。」

李成月夺过内官手中的圣旨,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。

厉声问道:「陛下为何阵前换将,不知此乃军中大忌吗?」

内官脸色一沉,说道:「陛下自有决断,长公主还是莫要僭越为好。」

这话里带着警告的意味。

李成月放低姿态,请求道:「可否请内官回禀陛下,成月想要求见陛下。」

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,内官压低声音说道:「陛下让我问一句,殿下是大雍的长公主,还是周家的长公主,您应该知道驸马才是最适合出征北地的将领。」

内官的话恰好只有我们几人能听到。

周听寒的脸阴沉得吓人,平日里维持的清朗有了些许裂痕。

李成月想要安抚他,却得顾忌在场的众人。

我骑着乌骓壮志满怀地走在最前头,兵士们也难掩雀跃之情。

只有李成月和周听寒,脸黑得吓人。

自今日起沈家仍是大雍柱石,而沈诺的名字,也将在史书上留痕。

7

大军行至北地时,公主府的府兵也到了。

李成月求了皇帝旨意随军。

我知道,她是想用自己掣肘我,好给周听寒立功的机会。

她一身戎装,英姿飒爽,恍若我们前世初见时的打扮。

当年就是这一眼,让我沉沦,迷失,最后下场凄凉。

李成月翻身下马向我走来,罕见地没把注意力放在周听寒身上。

她笑眼盈盈,挽上我的臂弯说:「沈诺,我从未来过北地,你可否带我到处转转。」

中军帐外聚集了一众将领,都等着和主将议事。

她想要我第一天就失了军心。

若是前世的我,一定会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。

可是现在,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

我拉下李成月的手说:「臣同诸位将领有事要议,周副将可愿陪公主同游?」

他不是说与李成月错过一生吗?这一世可要多为他们创造机会。

周听寒闻言,迟疑了一瞬而后点头。

李成月维持着面上的矜贵,干笑着说:「既如此,就劳烦周将军了。」

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带着些许怨气。

周听寒陪着李成月,游玩得乐不思蜀,直到深夜才回到营帐中。

翌日,他姗姗来迟,进主帐时盔甲都未穿好。

其余将领皆露出不满的神情,周听寒看向我希望我为他解围。

我却未发一言。

他是个什么样的人,我很清楚。

为人投机,为将贪功,前世仗着长公主府的荫庇,才走到了一品侯的位置。

若说对李成月的真心,我相信他有,但是不多。

更多是贪慕长公主府的威势。

活了一世独爱一人的说辞,只有李成月会信。

前世周夫人死后,她心心念念的周将军就在北地豢养娈童,狎妓取乐。

这些事我怕李成月不喜,所以从未与她说过。

我安排周听寒带兵断后,收拾战场。

李成月找到我:「你为何要让听寒做打扫战场的小事。」

我不悦地开口:「什么叫小事?为战死尸兵收拢骸骨是小事,还是诊治伤兵是小事?」

李成月有些诧异。

我还从未对她疾言厉色过。

8

这次的谈话不欢而散。

李成月走出主帐,对立在外头等她的男人柔声安抚:「听寒,此番安排不是质疑你的能力,你还是我大雍最优秀的将领。」

进来呈报军情的陈副将嘟囔道:「老子没见过带兵打仗要女人安慰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周副将是个没断奶的奶娃子呢!」

他的声音不高不低,刚好给帐外的两人听到。

王副将也附和道:「咱们沈将军论谋略乃沈家兵法传人,论功夫乃当朝武举状元,除了沈将军,无人可称大雍最优秀将领。」

周听寒脸色阴沉,甩开了李成月的手。

周听寒任京畿守备时就颇受诟病,任人唯亲,刑罚苛责。

军中鲜少有人服他。

当初听说他任征北大将军,军中兵士们哀声一片。

大家都不愿为这样的上峰搏命。

李成月又温言安慰了周听寒许久,他的脸色才稍稍缓和。

按照我的部署,战局推进得很快。

我们一步步收复了失地,迎来了最艰难的决战。

为了这一天,我准备了十八年。

只是前世沉迷情爱,才忘记了十八年的理想。

没想到就在这关键时候,后方粮草断了。

运送粮草的车遭遇流寇全部被劫走。

我不得已求到李成月那里。

她有一千府兵,都是先皇精心挑选的精锐。若是她愿意借出府兵去附近州县筹措粮草,就可以解决燃眉之急。

但没想到,到了此刻李成月还想着为周听寒争功劳。

她说:「驸马让听寒带领中军兵马,本宫便让府兵启程去押解粮草。」

我看着面前的绝色丽姝,第一次有了厌恶的感觉。

前世她为前线战事倾尽一切,腾空公主府私库筹措军饷,派一千府兵往前线支援。

我以为这是她体恤将士,爱国尽忠,但原来,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私情。

她爱周听寒,所以助他无需任何条件。

那我呢,朝夕相伴敌不过这镜花水月般的年少情动吗?

我压下心中郁气,淡淡地开口:「殿下请回吧,臣再想办法。」

李成月挡住我的去路,追问:「你没有时间了,难道要看着将士们去死?」

9

我睨着她的脸,冷冷地说:「原来殿下也知道没有时间了,那你可曾顾惜过将士们的性命?又可曾将百姓和江山放在心上?」

李成月被问得哑口无言。

我觉得倦了,不想再和她争辩。

只说了句:「殿下若愿意帮我,战后我会为周副将请功,至于旁的要求恕难从命。」

她怔愣地看着我。

我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在耳后,轻声说:「臣知殿下独爱他一人。」

闻言她唇角抽动,眼中满是震惊之色。

也许是我的话入了她的心,第二日公主府的府兵就运来了粮草。

粮草的问题终于解决了。

但因为连月来的征战,我身上添了许多新伤。

在最后决战之时,我力竭坠马,五脏六腑几乎移位。

我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了医官,还有几个满眼忧色的副将。

从他们口中我得知,李成月正在看顾被流矢擦伤的周听寒。

失望吗?有一点。

前世与她举案齐眉四十载,我早已把爱她刻入骨髓,但她心中最要紧的人却不是我。

这时,一个女子扑到我床前唤道:「沈诺哥哥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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