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了沈绮,他那团没有发泄出去的火噌一下窜到了头顶。
“你还知道回来?!你怎么不死外边!”沈从军指着沈绮怒喝。
何奶奶连忙把人护在身后,“小沈啊,可不兴这么骂孩子,我们有话好好说。”
“您是不知道这孩子有多气人!”
沈从军不敢对何奶奶动手,瞪着眼凶沈绮,“这要是我的兵,我早给扔出部队了!”
“在部队里要赏要罚,也是看依据的。”何奶奶寸步不让,“我们进去说话。”
沈从军只能放人进来。
楼上,沈宝珠和沈济南探头探脑,蹲在栏杆边看着三人进了屋。
沈济南捂着嘴小声说:“现在何奶奶在,爸不会动手,等着吧,何奶奶一走,爸一准把沈绮打半死。”
沈宝珠抿抿唇,竖起耳朵听楼下三人说话。
有客进屋肯定是要倒茶的,可家里没热水,液化气灶又坏了,只能生煤炉子烧水。
沈从军就不会用这玩意。
他只会烧柴火,家里的煤炉子要么是许爱莲弄,要么是沈绮弄,他从来不伸手的。
沈从军看了一眼沈绮,示意她过来生火烧水。
沈绮垂着脑袋,完全不和他对视。
沈从军咬牙,他觉得这死丫头是故意的。
“沈绮,你把煤炉子弄一下。”沈从军不得不下命令,语气生硬极了。
沈绮没犟,乖乖照做了。
只是重新生火,和有烧起来的煤球,只需要引燃新煤球是不一样的。
火烧起来的速度很慢,短时间内是烧不出热水的。
何奶奶不是来做客的,也不在意能不能在沈家喝上一口热茶。
“小沈,不用麻烦了,我过来是和你聊聊小绮的事。”
沈从军姿态立即放低了,“何阿姨,是我管教无方,您放心,我以后会更加严厉的,不会让沈绮再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。”
何奶奶严肃起来:“丢人现眼?昨天的事,你就只有这一个感悟吗?”
“那不然呢?我给她吃给她穿,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?还怨恨上父母了!”
何奶奶也是怔了下,原本那些推心置腹的话全部胎死腹中。
沈从军这种人,他自有他的道理,而且还很固执,三言两语是说不动他的。
“旁的我不和你多说,就一点,你给其他三个孩子什么,就要一模一样给沈绮一份,都是你的孩子,做父母就得一碗水端平。”
何奶奶收了笑,态度强硬,“你要看得起我老婆子,就按我说的做,你要不听,我就喊一个说话你能听的人过来。”"
“是吧,爸?”
沈从军抬头,对沈绮的话表示赞同。
“沈济南,再让我看见你对你姐不尊敬试试?”
沈从军信奉家丑不外扬,前几天沈绮闹着跳楼,他就够丢脸了。
要不是有何老太太给沈绮保驾护航,他非抽死沈绮。
有一个沈绮他就觉得够了,要是沈济南也敢让他这么丢脸,他一定会打死沈济南。
沈济南一句凭什么梗在喉头,愣是没敢说出来。
惹恼了他爸,他爸是真敢下死手的。
看着沈绮得意的笑容,许爱莲实在吃不下东西。
她不是个多有城府的人,干脆直接问。
“你说你在外面做学徒,到底是学什么?沈绮,你别不是打着交学费的幌子,在家里骗钱吧?”
“妈,你怀疑我?”沈绮委屈,“还说的这么难听,在你心里,我就是这种人吗?”
“你别岔开话题。”
“理发,我在学理发。”
“我不同意。”许爱莲想也不想的说,“这种下九流的职业,晦气!”
沈绮腾一下站起来,表情凝重严肃:“妈,我必须要严肃批评你了,你可是老师,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低?!”
“理发师怎么就是下九流的职业了?职业不分高低,能为人民服务的,就都是好行业!”
“以后这种话你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说,不然被有心听见,会对爸产生不好影响的。”
“作为爸的贤内助,这种低级错误希望你不要再犯了,好吗?”
“你!”许爱莲愕然,她这是被沈绮教育了?
沈从军咽下最后一口面条,做了最后的判决。
“你好好学。”
相当于站在沈绮这边了。
许爱莲气得直翻白眼,但在家里,沈从军就是至高无上的,他做的决定没人能驳回。
一想到以后有自己就要收获一个从事下九流职业的女儿,许爱莲恨不得把沈绮重新塞回肚子里。
什么理发师,就是个剃头匠!
放旧社会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!
偏沈从军不懂这些,他识字还是上扫盲班学的,穷苦人家出身,根本考虑不到这些。
许爱莲脑仁一阵阵的刺痛。
沈绮也吃饱了,筷子一放,说自己累了要回房躺躺。
她都做饭了,肯定不会洗碗的。
二楼朝南的卧室,沈宝珠趴在床上,枕巾哭湿了一大片。
今天真的快吓死了。
在巷子里迷路后,她越是着急走出去,越是找不到正确的路线。
一不小心闯进了别人院子,刚好看到男人大咧咧在撒尿。
沈宝珠尖叫,男人暴怒,抓着她一阵骂。
“你特么哪里来的疯婆娘,偷看男人撒尿?”
“滚滚滚,一大早就坏老子好心情。”
屋里的人听到动静,走了出来。
“二子,慢着,我给看看。”
男人拽过沈宝珠,脏兮兮,臭烘烘的手捏着她的脸。
“呦,长得还挺漂亮!”
眼中邪光闪烁,手也不开始不老实起来。
沈宝珠被吓哭了,尖叫着推搡。
“松手!我爸是军长,你敢碰我,我爸会杀了你!”
叫二子的男人拦了一下。
“别搞事!”
男人不情不愿松手,末了,还是狠狠掐了沈宝珠臀部一把。
“算你走运,快滚,不然老子等会就改主意!”
沈宝珠连滚带爬的跑了,这次运气不错,误打误撞跑出了迷宫一样的巷子。
她不敢在外逗留,打了一辆人力车回了大院。
把自己锁在房里哭了一整天。
好可怕!
太可怕了!
她差点就……
不敢想象,要是自己没说爸爸是军长,那两个男人会不会真把她吃干抹净。
都怪沈绮!
沈宝珠咬着枕巾,恨恨的想。
"
医生说话很直接,方家人都不敢甩脸子,只一个劲的点头应是。
老爷子被推进icu,观察一两天,症状平稳了就能转普通病房。
进icu之前,沈绮上去看了一眼,老人家面色苍白,双目紧闭,身上插满了管子,是遭了大罪的。
好歹命还在。
沈绮转身离开,刚走两步,被人抓住了胳膊。
“放手。”沈绮冷声说。
方毅横了她一眼,拽着人大步离开了医院。
沈绮挣脱不开,干脆任由他拽着,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雪,小风呼呼刮,吹在脸上一片冰凉。
“别在外面说,太冷了。”沈绮不想大冷天陪着方毅在外面受冻。
方毅想嘲讽她矫情,但看到沈绮冻白的小脸,便在附近找了家小饭馆。
两人一人点了一碗面条,面一端上来,沈绮拿起筷子就吃。
她早饭吃的早,午饭又耽搁了,这会儿是真有点饿。
吃饱喝足了,方毅总算开口。
“你昨天跟我爷爷提了解除婚约?”
沈绮白了他一眼,“对。”
方毅默了默,语气责怪,“你怎么能突然跟他提这个,你不知道他身体不好吗?”
“那不然呢,我要捏着鼻子和你结婚?麻烦你搞搞清楚,当初救人的是我,是你们方家说要报恩,我现在不满意你这个人,不想要这份恩情了还不行?”
“你!”方毅心头一阵火,“什么叫捏着鼻子和我结婚?沈绮,你是忘了这三年怎么对我死缠烂打?”
“谁年轻时候没有眼瞎过?”沈绮轻飘飘的说,“我现在眼睛治好了。”
“沈绮。”方毅压着火,“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。”
“我一直都在好好说话。”
“总之,这段时间你不要去刺激我爷爷。”方毅放缓语气,“医生的话你也听见了,他情绪不能有大的起伏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绮语气也凝重了起来。
事情和她预料的不一样。
她以为退婚很简单的,没想到闹成了这样。
方爷爷依旧进了医院,和上一世差不多,术后需要情绪平稳,不能大起大落。
她上辈子就是利用这一点,逼迫方毅和她领证,该不会这一世,方毅会利用同样的手段,逼迫她领证吧?
一股恶寒升起,刚刚吃下去的面条都不美味了。
“我是肯定不会和你结婚的。”沈绮起身,话说的斩钉截铁,“方毅,你多给你爷爷做做思想工作,我也会继续委婉表明自己的立场,总之,我不会嫁给你。”
一想到上辈子,沈宝珠嫁给方毅大哥,她亲眼看着两人勾勾搭搭,眉来眼去,就觉得恶心。
她绝对不要和这两个烂人搅合在一起了。
“你最好说的是真的。”方毅冷嗤,点了根烟,“沈绮,少玩那种以退为进的招数。”
沈绮转身走了,方毅冷眼看着她的背影,眼睛被烟雾笼住。
回到大院,刚进屋就被沈宝珠拦住了。
“你是不是去医院了?”
“让开。”沈绮心情不怎么好,不想搭理沈宝珠。
“你非要害毅哥吗?”沈宝珠语带哭腔,“你明明知道他很在乎家人,爷爷岁数大了,你为什么要去告状?”
沈绮气笑了,“谁跟你说我告状了?”
“昨天毅哥只喊我出去滑冰,你不是看见了吗,你吃醋了对不对,你生气了对不对?不然也不会打毅哥。”沈宝珠眼眶红红,不知情的,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。
“你打了毅哥还不够,跑去跟方爷爷告状,现在方爷爷被气得进医院了,你高兴了!”
“我不高兴。”沈绮沉脸,冷不丁扇了沈宝珠一耳光,“我看见你,就会想起周家人,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,以后少凑过来了,不然我就把那些年周家人扇我的耳光,一个个还给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