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沈绮!”许爱莲声音都变调了,“你疯了?!”
“吵什么吵?”
沈从军出现在门口,他刚下班回来,就看见妻子跟两个孩子在家里吵架。
幸好他们是独栋的小洋房,如果是还是以前的楼房,左邻右舍都要出来看热闹了。
许爱莲指着沈绮,“还不是你的好女儿,跟疯了一样,回来就打小南,还骂我!”
沈从军横眉一扫,儿子脸上有明显的巴掌痕。
他的视线落在沈绮身上:“你允许你动手的?!”
一股无言的压迫感笼罩过来,沈绮梗着脖子,告诉自己不要怕,更不要退缩!
“这是你们欠我的!”
沈从军脸色一沉,跨步走过来。
熟悉沈从军的人都知道,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。
沈济南给了沈绮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,退到一旁等着看好戏。
沈绮抿抿唇,瞅准时机——开跑!
沈从军可不是沈济南那种小弱鸡,正面她是绝对打不过的,只能跑。
不跑,她能被沈从军打半死。
沈绮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,在沈从军惊怒交加的眼神中,钻出了家门。
“沈绮!你给我站住!”
沈从军怒喝,追到了门口。
沈绮充耳不闻,直接往大院楼房跑。
沈从军自持身份,不愿意追上去,瞪了眼儿子:“你去把你姐叫回来!”
沈济南很兴奋的应了,“保证完成任务!”
他等会抓到沈绮,一定要狠狠给她两巴掌报仇,再把她带回来,等着爸教训她!
爸的手有多黑多重,他是领教过的。
他已经迫不及待看沈绮鬼哭狼嚎的惨样了。
大院面积不小,不仅有小洋楼,也有普通的楼房。
楼房不高,只有七层,毕竟这年月电梯罕见,不像后世,电梯房比比皆是。
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,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下班回来的人。
大院的人几乎都认识沈绮。
不单单是沈绮遗失的经历,还有她被认回来后,一天到晚追着方毅跑。"
“丽姐,我看你老公好像不是混好道的。”
看气氛到位了,沈绮开门见山的说。
陈丽或许是憋太久了,太需要倾诉,一杯酸梅汤下肚,把她和王勇的事说了。
很恶俗的一段过往。
陈丽是下乡返城的知青,王勇不是,他顶了家里的工作留在城里。
两人是介绍认识的,那时候王勇是工人,有房有工作,是相当不错的结婚对象。
反倒是陈丽,返城知青,家里没有她住的地方,没工作没钱,只有一张脸能看。
两人顺理成章的结婚了。
起初两人过的不富裕,但还算幸福。
陈丽通过街道办介绍,去学了理发,改开后,先是练摊露天理发。
手艺越练越好,她借钱盘了店。
手艺过硬,收费公道,店子生意慢慢好了起来。
反倒是王勇,工厂倒闭了,他下岗了。
光是下岗不算什么,偏王勇沾染上赌博,整个人都变了。
先是把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输光,而后跟陈丽要,陈丽不给,他就打。
他不止打陈丽,还打孩子。
王父王母管不住儿子,只能护住孙子。
他们把王涛接走,让陈丽和王勇单过,实际上就是舍弃了王勇,让他折磨陈丽一个人。
沈绮想,所以陈丽杀夫,会不会是王勇有一次要钱不成,动手打人,陈丽奋起反抗,不小心失手呢?
沈绮觉得自己真相了。
随即,她又觉得,陈丽太不值得了。
为了个人渣,赔上了自己的一生。
她问了陈丽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:“丽姐,你对王勇还有感情吗?”
陈丽愣了下,好半天才憋出一个“不知道”。
沈绮叹气,得,这就是还有感情。
陈丽解释:“他只要不赌了,就挺好的,他以前……人不坏,对我对孩子都挺好。”
“可惜,赌狗回头的概率很低很低,姐,你就没想过离婚吗?”
陈丽表情更痛苦了,“我想过,王勇不同意,而且就算离婚,孩子也不会给我。”
要沈绮说,王涛这种白眼狼儿子,不要也罢。"
可笑。
沈绮随便买了点东西当晚饭,回家后,墙上的钟表已经过八点了。
沈从军和沈济南在书房,客厅只有许爱莲和沈宝珠。
两人紧紧挨在一起,讨论电视剧剧情,亲热的不行。
沈绮回来,两人当没看见似的,继续聊剧情。
沈绮不在意,该喝水喝水,该洗漱洗漱。
弄完差不多九点多,沈绮见沈从军一直没从书房出来,索性回房睡觉了。
看房门关上,沈宝珠趴在许爱莲耳边,小声的问:“妈,沈绮到底是去学什么了啊?这么晚才回来。”
“谁知道?她有没说过。”
“妈,虽然我也听说过,当学徒是要交学费的,可我觉得沈绮要的钱有些多……我没有别的意思,我就是怕她拿这么多钱,去做不好的事情。”
“是吧!我也是这么想的,可你爸他……”许爱莲叹气,“这种事,得抓现成的才行,不然沈绮发个疯,掉几滴眼泪,说起她在周家吃了苦,你爸也就是光打雷不下雨了。”
“要不……我偷偷跟着去看看?”沈宝珠主动请缨,“反正现在放寒假,我也没有别的事。”
“这有点危险,不如让你弟去。”
“小南太冲动了,他去的话,才是真危险。”
许爱莲想了想,可不就是嘛,沈济南那狗脾气,真发现沈绮拿着钱干不好的事,一准乱来。
“妈你放心,我就远远跟着,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那……好吧,你无论发现什么,不要轻举妄动,回来告诉我,我和你爸会处理的。”
沈宝珠点点头,一脸郑重。
她一定会抓到沈绮的把柄!
她要让爸爸知道,沈绮虽然是他亲生的女儿,但她才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女儿!
怀着激动的心,沈宝珠一晚上都没睡好,生怕自己起晚了,跟不上沈绮的节奏。
迷迷糊糊地,闹钟响了。
她伸手按掉,脑子还是一团浆糊。
现在才五点,她好久没有这个点起来了。
想起今天要做的大事,沈宝珠一把掀开被窝,快速穿戴整齐,去洗手间刷牙洗脸。
沈绮六点多才起床,不用在家吃饭,她用不到半个小时就出门了。
这个点公交车的人不算多,沈绮等了十来分钟,车来了。
她上了车。
远远跟在后面的沈宝珠立马叫了辆人力车,让车夫跟上公交车。
“姑娘,你这是干啥哩?”车夫不解的问,“抓特务啊?”
这年头抓特务不是什么新鲜事,而且还是一股潮流。
抓住了,不仅有钱奖,还是为祖国安全添砖加瓦,是一种荣誉。
沈宝珠没搭理他,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公交车,怕自己跟丢。
此时,沈绮还不知道自己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。
要去丽丽美发屋,她要在中途转车。
在转车站牌下了车,帮一个老奶奶捡东西的时候,她余光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。
她快速抬头,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,但那个人已经不见了。
沈绮抿抿唇,正准备走过去仔细找找,结果她等的车来了。
沈绮放弃找人,转身上车。
沈宝珠在转角墙后捂着胸口喘大气。
好险,差点被发现了。
她瞄着沈绮上了公交车,又叫了一辆人力车跟上。
沈绮提前两站下了车,快步走进了一条小巷。
沈宝珠急匆匆付钱下车,眼睛一直盯着沈绮进去的小巷。
她就知道沈绮不是去学什么手艺,而是拿着家里的钱去挥霍了!
她读的大学就在附近,这条小巷她听同学们说过,里面很乱,有暗门子,有小赌场,什么三教九流都有。
"
方老爷子住的是单人病房,房间还挺大,方家人都不在,只有专门负责照顾老爷子的保姆谢婶子在。
方老爷子这会儿正好是清醒的,艰难抬着胳膊,示意沈绮过来。
“方爷爷。”
看着老爷子这副受尽摧残的模样,沈绮心里是有点难过的。
“小绮啊。”方爷爷说话很慢,很费劲,说完一句就要粗重的呼吸两口气。
沈绮便打消了来之前的计划。
这个样子,是没办法和老爷子聊天的。
“方爷爷,您别说话,我就是过来看看您,陪陪您。”
方老爷子用力握着沈绮的手,点了点头。
沈绮陪着方老爷子看新闻,又给他喂了些蒸鸡蛋。
外面不知不觉黑了,方老爷子拍拍她的手:“回去吧。”
沈绮低眸看着老人家干枯的手,心情很复杂。
她知道方老爷子撮合她和方毅有私心,可老爷子对她的疼爱也不是作假。
沈绮抬头,笑着道:“好,那我得空再来探望您。”
走出病房,沈绮胸口闷闷的,不怎么舒服。
她以为自己不告状,方老爷子就不会发病,说不定能多活些时日。
是她想当然了。
而且也是她想错了。
她上辈子一直对这件事心存愧疚,觉得是自己告状,才会引发方老爷子和方毅争吵,加快了老爷子的死亡。
现在看来,方老爷子的死,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方毅。
而这人丝毫没有觉悟,还老把锅往她头上扣。
“沈绮,谁让你来的?”
冷不丁的,面前横出一堵人墙,冰冷的质问在头顶响起。
沈绮抬头,对上方毅怒火滔天的眸子。
沈绮不想跟他说话,绕开人继续走。
方毅抓住她的手臂,把人拽到了楼梯间。
“你又来跟爷爷说什么不该说的东西?!你非要把爷爷害死才甘心?!”方毅掐着沈绮的肩膀低吼,“他是把你当亲孙女看的,你怎么能这样狠心,完全不顾他的死活?!”
沈绮感觉肩膀像是要碎了一样,生生的痛。
“你有病是不是?”沈绮推他,没有推动,恼恨的咬他抓住自己的手。"